《人民日報海外版》刊文
山川巍峨，毓秀流芳。
南孟加拉高壓氣流在北緯21°8′至29°15′、東經(jīng)97°31′至106°11′之間經(jīng)過，與云南萬千高山溝壑相交，衍生出了獨特的亞熱帶高原季風性氣候。而發(fā)端于青海省唐古拉山東北部的瀾滄江，一路披荊斬棘、開山辟道，在云南境內(nèi)先后匯集沘江、漾濞江、威遠江、補遠江等支流，讓彩云之南流域面積16.5萬平方公里的土地，得到了豐沛的水氣滋潤，也讓這里的大地山川植物茂盛，生物多樣。而生長在瀾滄江兩岸的大葉種茶樹（有部分小葉種），就是上天賜予這片土地的獨特饋贈。
3月，萬物蘇醒，鶯飛草長，瀾滄江兩岸的茶樹開始發(fā)芽了。這是多少人翹首以盼的事啊，對茶農(nóng)而言，一年的收成有了指望；對茶客來說，云南大葉種茶制成的普洱茶、綠茶、紅茶，回味無窮，那一縷茶香，是云南特有的味道。
美麗茶園。伊凡攝
一
忙麓山位于云南省臨滄市臨翔區(qū)邦東鄉(xiāng)邦東村昔歸村轄區(qū)內(nèi)，是臨滄大雪山向東延伸靠近瀾滄江的一部分，背靠昔歸山，向東延伸至瀾滄江，山腳便是昔歸渡口（原嘎里古渡）。過去，昔歸村就是個窮鄉(xiāng)僻壤，籍籍無名。說起昔歸茶帶給自己和村里人的福祉，云南省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昔歸團茶制作技藝傳承人蘇其良感慨萬千。
蘇其良兄弟姐妹7人，他排行老五，今年46歲。小時候，他家里非常清苦，吃了上頓沒下頓。早年，他一直在昆明等地打工。漸漸地，家鄉(xiāng)的茶得到外界認可。2005年，29歲的蘇其良回到村里打理茶園。這真是祖輩留下的福分呀！現(xiàn)在家里20多畝200多棵昔歸古茶樹產(chǎn)出的茶葉，一年帶來的純收入就有150萬元左右。有了好收益，蘇其良不忘父老鄉(xiāng)親，他組織村里20多戶茶農(nóng)，成立了昔歸農(nóng)業(yè)合作社，合作社一年的總收入超過了600萬元。
如今昔歸村成了全國聞名的明星村，一年四季收茶看茶的人絡繹不絕。全村138戶人家，有彝族、拉祜族、傣族、佤族、漢族，各民族和睦相處。全村有1萬多株古茶樹，幾年前就讓昔歸人脫了貧?，F(xiàn)在，戶均因茶樹帶來的收入有二三十萬元。去年，高速公路也通到了昔歸。
昔歸村只是云南茶推動百姓脫貧致富的縮影。這幾年，班章、冰島、曼松、易武、倚邦、景邁山、薄荷塘、滑竹梁子等知名與不知名的茶葉產(chǎn)區(qū)，讓當?shù)氐娜f千茶農(nóng)蓋起了新房，開上了小轎車，日子越過越紅火。
一杯茶就是一個產(chǎn)業(yè)，帶動了千萬人追求理想生活。劉明華、廖波，一對收茶、制茶、售茶的伉儷。20多年前，青春懵懂，懷揣著生活的希望，在昆明賣茶時相遇、相知、相愛。后來，他們決定在昆明雄達茶城開間自己的茶葉店。如今，他們的生意越做越大，已經(jīng)發(fā)展成5個店面、1個茶文化體驗中心、21個初制所、全國100多家加盟商的茶葉公司，帶動了上千人就業(yè)，讓正宗臨滄山頭古樹茶走進千家萬戶。
像劉明華、廖波這樣的一批批茶人，在昆明、西雙版納、普洱、臨滄、大理、紅河、文山崛起，扎根云南，走出云南。來自云南省茶葉流通協(xié)會的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2021年全省茶葉種植面積740萬畝，總產(chǎn)量49萬噸，綜合產(chǎn)值1071.1億元。
冬日，位于云南省南澗彝族自治縣的無量山櫻花谷迎來櫻花綻放，如云似霞的櫻花與碧綠如染的茶園交織在一起，構(gòu)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。適志宏攝
二
柴米油鹽醬醋茶，茶之于人，是物質(zhì)生活和精神生活中不可或缺之物。一杯醇香的茶，是晨起的清醒劑，夜語的催化液，酒間飯后的活化酶。而于云南少數(shù)民族，更是生活的提味劑、增鮮劑、保濕劑。云南有26個少數(shù)民族，各民族的飲茶方式，也是繽紛多彩，活色生香。
我曾在保山的施甸縣，喝過拉祜族的“烤茶”。拉祜族喜歡喝熱茶燙茶，烤茶總是剛煮沸，就忙著下口。拉祜族稱烤茶為“臘所奪”，先將小陶罐在火塘上烤熱后，放入茶葉邊抖邊烤，待茶色焦黃時，沖入開水，只聽見“嗞啦”一聲，焦香的茶味撲鼻而來。這種烤茶，香氣很足，滋味濃烈，飲后令人精神倍增，心情愉快。
烤茶有清心、明目、利尿的作用，還可消除生茶的寒性。而多數(shù)生活在潮濕地區(qū)的傣族、景頗族、哈尼族，周邊總被青翠綠竹圍繞，他們因此習慣在野外勞作時、在山野間待客時，來一罐烤竹筒茶。于這些山林的子民而言，就地取材非常容易，先燃起一堆篝火，再砍來一節(jié)鮮竹筒，將清冽的山泉水盛滿竹筒，架在火上煮開。再去茶樹上采摘適量新鮮茶葉置于火炭旁，慢慢烘烤，等到一股焦糊味彌漫開來，筒中水也差不多燒開了。此時，用手將烤過的茶揉碎放入竹筒中，煮片刻后倒去茶渣就可以痛快暢飲了。這樣用竹筒烤制出來的茶水，不僅有鮮竹清香味，還有濃郁的茶香，喝起來甘甜爽口，解渴提神。
此外，佤族、大理地區(qū)的白族、彝族、漢族也都有烤茶的傳統(tǒng)茶俗。大理白族喝一種“雷響茶”烤茶，白語叫“口兆”，在烤茶過程中，茶葉會發(fā)出類似雷鳴一般的聲音，聲音越大，越是有好兆頭，預示著幸運和吉祥。
當然，最有名的是大理白族的“三道茶”：第一道是苦茶，選取較粗較苦的茶葉裝進小砂罐用文火烘烤，再沖滾燙的開水，此茶雖香卻也很苦，叫做清苦之茶；第二道是甜茶，在杯中放入核桃仁、紅糖、爆米花等；第三道是回味茶，茶水倒入杯中后，放花椒、生姜、蜂蜜等，體味茶之苦，姜桂之辛，花椒之麻，蜂蜜之甜。三道茶也意味著生活的先苦后甜，回味無窮。
瀾滄拉祜族自治縣勐朗鎮(zhèn)大林窩村，茶農(nóng)在采摘茶葉。梁志強攝
三
11年前，在祥云縣云南驛古鎮(zhèn)馬幫文化博物館，我們遇到了72歲的郭志國。高位截癱的郭志國曾是一位馬幫成員，“站”在古道青石板上，一曲馬幫情歌讓人倍感滄桑。從小住在馬店旁邊的他回憶起云南驛，不無感慨：那時，每天從云南驛經(jīng)過的大小馬幫不下十多隊，大的馬幫有300多匹馬，最小的也有五六匹馬。他們馱著茶葉、皮革、藥材、布匹、食鹽等，溝通著滇藏甚至是云南與緬甸、印度的貿(mào)易。為給馬幫提供歇息和住宿服務，云南驛開設了20多家馬店，分布在古驛道東西兩端，最大的可接待300匹馬，驛站中間的街巷更是商鋪林立，為過往馬幫置辦各種貨物。
云南驛是最早被稱為“彩云之南”的地方，今天的滇西門戶祥云縣，是滇西茶馬古道重要的驛站。相傳，這個地方得名于漢武帝劉徹的一個夢?！对颇贤ㄖ尽份d：“漢武年間，彩云見于南中，譴吏跡之，云南之名始于此?！薄赌显t野史》亦載：“彩云現(xiàn)于龍興和鄉(xiāng)，縣在云之南，故名云南?！?
歷史長河中，先后有蜀身毒道、靈官道、五尺道、博南道、茶馬古道、明清官方驛道經(jīng)過或者匯集這里。二戰(zhàn)期間，滇緬公路、駝峰航線云南驛機場，更使云南驛蜚聲海內(nèi)外。
茶馬古道因貨物流通，人文交流。茶馬古道連接川滇藏，延伸入不丹、尼泊爾、印度境內(nèi)，直到西亞、西非紅海海岸。陸上絲綢之路打通了古代中國西進的方向，茶馬古道內(nèi)跨陜、甘、貴、川、滇、青、藏，外延達南亞、西亞、中亞和東南亞各國，構(gòu)成了一個龐大的交通網(wǎng)。茶馬古道在連接漢藏的同時，還溝通了傣族、彝族、白族、納西族等眾多少數(shù)民族。因茶而興的這條古道，更為民族交流與融合起到了非凡作用。
撰文：張興明
來源：人民日報海外版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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